第43章 擁抱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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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院以後, 聶小滿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回宿舍，換一套幹凈的校服，把自己從上到下洗漱一番，有點擋眼睛的劉海, 聶小滿自己對著鏡子拿剪刀剪利索, 然後束個舒服的馬尾辮, 當到達約定地點, 看到葉景初的時候，葉景初都快認不出來。
明明就放走才幾個小時, 小姑娘就大變樣了。
聶小滿精神飽滿，葉景初也不輸。
“你睡覺了嗎？睡了，時間都用在睡覺上了, 所以沒像你那麽漂亮。”
“睡好了，比沒精神的時候好看。”
“真的還是擡舉我？”
“真的。”
“那我以後好好睡覺，讓自己更精神點。”
“嗯，放心，我也會好好睡覺，讓自己年輕點。”
走到運動場，已經人滿為患了, “怎麽這麽多人？”
“場館比較小，而且，最近很多小朋友開始學習跆拳道, 來一個小朋友就要來兩個家長一個教練, 人數自然不少。”
“跆拳道這時候就興起了啊？”
“首都學生比較多, 國內大部分地方還是只有職業隊員。”
“那哥哥要跟這些小朋友同臺競技了？”
“有可能，不知道谷雨同志能不能頂得住這麽大的壓力。”
“噗嗤。”這個玩笑好好笑。
“您好，請出席一下工作證。”
“工作證？沒有, 我們是運動員家屬？”
“運動員家屬？不好意思，沒有證件不能進場。家屬也不行，人很多，請體諒一下，下一個。”
聶小滿看看葉景初，葉景初也看看聶小滿，本來葉景初得到的消息是可以進場觀看比賽的，但是無奈來的人太多，參賽選手也太多，會場臨時取消了觀眾入場。
聶小滿著急了，這是哥哥第一次參加比賽，可不能錯過。葉景初去給家裏打電話了，“也許體委的人能給我們送兩張工作證過來。”電話很有效，兩個人靠邊等著。
“這位同志，不是跟你說過了嗎？沒有證件不能入場，你擋在這裏，把通道都堵住了，影響了入口秩序。你是大學生吧？我看你還是B大的，那應該素質很高，怎麽能做這種事呢？”
做這種事是什麽意思，聽起來像是真擾亂了秩序一樣：“葉景初，我們站外面吧。”
聶小滿想，反正等會兒工作證就送出來，到時候再進來也不遲。
“同志，你怎麽還不走呢？”
“我為什麽要走？同志，那麽多人進場你不去管，你管一個站在角落的無關人士幹什麽？”
那女的被噎著，氣轉而集中在聶小滿的態度上來：“你這個人怎麽說話呢？我也是為了維持會場的秩序，你這個同志怎麽回事。”
“你趕緊去維持會場的秩序吧，別在這裏給我找麻煩了。”聶小滿決定還擊，那就絕對不能在嘴皮子上落下風。
葉景初小聲，“小滿，工作證馬上就送出來，咱們不用在意她。”
“嗯。”聶小滿反正沒損失，主動往遠處又走了一步。
“你這個同志是不是聽不懂話？你進不去你就別在這裏擋著路好不好？還有你，這個男同志，你們兩個悄悄說什麽呢？是不是說我的壞話呢？還穿著B大的校服呢，一點天之驕子的素質都沒有。”
這個架吵得真是莫名其妙。
“小姑娘，你是跆拳道選手是不是？沒有工作證很正常啊，我們都沒有工作證的，千裏迢迢來參加選拔，不讓我們進，哎喲，我們投訴無門啊！”
聶小滿疑惑了，這真奇了，看門的女人一直無理取鬧，看來攔的人不止她一個，還有很多明明是來參加選拔的，也被她攔在門外，難怪這個入口的人越來越多。
“怎麽回事？”聶小滿看看葉景初：“她故意的？動機是什麽？”
葉景初仔細觀察，沒想明白。
“別擠了別擠了，進去也選不上，都別浪費時間了。”
“同志，你怎麽知道選不上，這是公平選拔，為什麽不讓我們進去。”聶小滿開始打抱不平，要是攔她一個人也就算了，問題是選手都攔，這下不管閑事她還真忍不住。
“怎麽又是你？難不成你是選手？你剛才不是說你是選手家屬嗎？你家屬既然已經進去了，你就別在這裏礙眼了，沒進去的趁早回去吧，名額早都滿了。”
聶小滿：“……”陰間語言。
“混賬！說什麽瘋話呢！”內場走出來一個工作人員，看上去十分老道，他先掃視一圈，看到葉景初和聶小滿，將工作證送上：“不好意思，來晚了，兩位快請進。”
門口的女人：“！他們是什麽人？”
“是我們的客人。”
葉景初：“周伯伯，這個工作人員說選手也不讓進，還說名額滿了，這是怎麽回事？我聽他們說他們都是報了名的。”
周伯伯眼睛瞪圓：“你在胡說些什麽？小葉，我想這中間有什麽誤會，跆拳道這兩年確實比較流行，很多人學習，我們今天人手也確實不夠，但是選拔肯定是公平的，這也是給我們首都跆拳道協會選拔運動員啊。等會我會讓他們都進去的，放心吧。”
女人：“周主任，不行啊，再放進去今天就弄不完了，你們五點還要參加飯局呢。”
周主任氣的狠狠拍擊身前的扶手桿：“你說的什麽混賬話！”
“哇！大家都聽到了吧，這個女人把這門口，竟然是為了讓領導趕飯局，太忠心了，跟狗一樣。”聶小滿對眾人說：“如果說我剛才沒能進去，是因為沒有工作證，她還算愛崗敬業按規矩行事，現在參賽選手被攔在門外的理由竟然是領導要按時吃飯，大開眼界大開眼界啊！”
這位女同志怎麽說話這麽狠，周主任礙於葉景初的情面也不好忤逆，“這位同志，你說的對，吃飯哪裏有選拔運動員重要，今天所有報名選手一定會得到比賽機會，我們就算不吃飯不喝水也會把所有人的分數給定下來。”
“那位女同志思想有問題，犯了這麽大的錯誤，浪費了這麽多的時間，該怎麽辦呢？魯迅先生說了，浪費別人的時間等於謀財害命，這位工作人員犯了這麽大的錯誤，該怎麽懲罰呢？”
“你說的沒錯，我會按體育局相關規定對他進行懲罰，扣三個月工資是沒問題的了。”
門外無法進場的人群開始拍手歡呼。看來，這也是眾人的呼聲，周主任心裏松了一口氣。
周主任安撫大家的情緒：“對不起，大家稍安勿躁，我們按排隊順序入場，放心，所有人今天都能參加選拔，能者一定能選上。”
那女人：“周主任，你真要罰我啊！冤枉啊。”
周主任：“你還敢喊冤，我看你要站在門口，對每個人說一聲對不起才夠！”
對不起就不聽了，聶小滿也排隊進場。
“葉景初，你笑什麽，是不是覺得我喜歡多管閑事。”
“我就是覺得吧，你還挺有正義感的，本來我是托關系跟人要工作證的，站在你邊上有點自慚形穢。”
“你有什麽自慚形穢的，你只是要工作證，還是按規矩行事，明明可以讓那個周叔叔來請你進去卻沒這麽做。很像蓮藕。”
“呵呵，你這個比喻，”真叫葉景初哭笑不得。“哎，你說你替天行道，怕不怕那個被罰的人打擊報覆？我其實不只是說這一件事，之前你寫給我的信，在紅花農場，還有在聶家村，你好像一直都是這個脾氣。”葉景初還沒說，當年和聶小滿重逢的時候，營沛白還在派出所看到聶小滿跟人當街起爭執呢。聶小滿這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格，他很欣賞，但有的時候，葉景初還是希望聶小滿能懂得保護自己。
“怕有什麽用？這個世界就是這樣，越弱越容易被欺負，他自狠來他自惡，我自真氣一口足。”
葉景初：“……”
“以不變才能應萬變。”
葉景初默念，好吧，以後有我陪你，你要出風頭便出風頭。你行你先上，不行也有我頂著。
兩個人找到座位坐下，剛好沒有錯過聶谷雨的比賽，聶谷雨的太極一到八章動作標準，優雅，孔武有力，讓聶小滿忍不住不停地鼓掌叫好：“我哥厲害吧，我哥很兇的，我哥超強。”
葉景初：聶家人是不是都這麽無敵自信，要不然一個履歷空白的人怎麽會選擇去當運動員，不過，履歷空白不是因為犯過錯，而是因為他真正的經歷是常人沒有的。體育局的叔叔本來也有點猶豫，這種沒有檔案的人到底能不能參選體育隊員呢？因為葉司令孫子的囑托，他硬是翻遍了館藏檔案，終於找出兩名經歷類似的國家運動員。這兩個人還獲得了世界級比賽的冠軍，這讓體育局的那位叔叔下定決心，招徠聶谷雨進入隊伍。
跆拳道本來就源自棒國，聶谷雨這種正統打法比出棒學習過的人更加合規標準，就算他不想，國家也應該把他當人才儲備。
而聶小滿不知道這中間的一切，她看著道場上的哥哥，那就是一個屬於跆拳道的天才，他腳下的面積，就是世界跆拳道的中心。
聶小滿回學校的時候，小米微丸的項目已經啟動了。既然沒趕上，那不然就索性放棄了，調整好狀態，再出發。
從那以後，每天清晨，操場上都能看到聶小滿跑步的身影，五公裏配速5.5分鐘，聶小滿並不覺得疲憊，葉景初一開始信誓旦旦要陪她，後來發現自己那裏趕得上她。原來前段時間她大病一場，虛弱的樣子其實只是假象，又或者是難得一遇的機遇，讓他終於能夠轉換角色照顧她。
葉景初有時候來，有時候太忙了就不來，但聶小滿必然在，只要不下雨，聶小滿跑完全程也不過半小時，有時候下午她還會去游泳，再也不是兩點一線的生活。
這麽過著，聶小滿應付課內知識已經是輕而易舉了，她同時學習大二大三的課程其實並不辛苦，以前她費盡心機想要做更多，經過這次生病，她的思想變化了。
農學，不是一蹴而就的，那些農學家培育種子也要經過春種秋收的等待，以前聶小滿心急，是因為雖然原主才二十出頭，但自己已經不年輕了，但這一次，醫生的話是鬼門關前走一遭，聶小滿也確實暫短昏迷不醒，這給她敲響了警鐘。
這一世本就是被恩賜的第二次生命，怎麽能不愛惜呢？岳院長雖然不知道自己的這些真相，但他的話言猶在耳：“一口氣吃不成個大胖子，做科研切不可操之過急。”
所以當葉景初叫她幫他修改一篇論文的時候，聶小滿也欣然答應了，兩個人討論了很久，聶小滿裝了計時器，“該游泳了。”
“走，一起去。”
繼續討論。
“該吃晚飯了。”
“走，一起去。”
繼續討論。
“該睡覺了。”
“我送你回宿舍。”
就這麽過了一段時間，一篇完整的論文誕生了，《覆刻歷史風貌建築的幾點思考》。
聶小滿很喜歡這個標題，如果項目能實施，他們將首先在首都看到代表著國內標志性建築的微縮景觀，說不定還真能弄出個主題公園來。
葉景初在作者欄裏面填了聶小滿的名字，聶小滿一開始不知道這件事，直到論文發表，首都建築院的工程師聯系了聶小滿，他有很多疑問要向聶小滿請教，這一來二去的，工程師對聶小滿的建築學造詣大為賞識。
工程師聯系了B大建築院的陳教授，對他培養的人才大為誇讚，陳教授一開始雲裏霧裏，聽了工程師的敘述，才解釋清楚了聶小滿這個被她錯過的才女其實是農學院學生的來龍去脈。
工程師大為遺憾：“陳教授，我認為你還可以爭取一下，第一作者不是葉司令的孫子嗎？你要不要通過他試試看？”
陳教授想了想，這個提議似乎值得一試。
聶小滿又向專業課老師討了一份歷年試卷，一邊抄寫一邊做，大功告成。看看時間，竟然才只用了大半個早上，葉景初提前等在圖書館門口，今天是他們約定去葉家的日子。
“我爺爺聽說你要來，一大早就叫葉超叔買菜去了，他說最新鮮的鮭魚，現殺的活雞，還沒跑停的野豬肉，池塘邊的牛蛙。”
“哈哈哈，爺爺可真逗。”
“爺爺，我來看你了。”聶小滿進了門：“聽景初說要吃什麽你都想好了，我就買了些茶葉，也不知道爺爺你喜歡不喜歡。”
葉景初：“小滿又拿獎金了，這是她用獎金給你買的。”
“哎喲喲喲，好孩子，跟你說了來就來，還買什麽東西，上次你去霓虹國也是，跑那麽遠，回來還要給我帶東西，累壞了吧，聽說你生病，我都擔心死了，我跟景初說了，不給我照顧好，不準回來，來來來我看看，這精神多了。”
“爺爺，我已經完全好了，多謝景初照顧我，還有葉超叔叔那段時間一直給我做飯，爺爺聽說你那段時間也感冒了，現在好點了嗎？”
“好了好了，我要去醫院，景初這小子不讓我去，他說怕什麽交叉傳染，哎，這臭孩子。算了不說了，快吸收，葉超做了好東西，咱們來吃。”
“這魚好新鮮，現撈的吧。”
“我一大早叫葉超去買的第一批，回來的時候還活蹦亂跳呢。”
“這雞好嫩，是野生的吧，黃毛雞？”
“沒錯沒錯，好吃吧，我跟葉超說了，不是活雞別帶回來，無奈我們都不會殺雞，他還是叫人殺好了，稍微不新鮮了點，小滿，你不嫌棄吧。”
“怎麽會爺爺，這已經很新鮮了，啊，這豬肉，肥而不膩，肉質飽滿，一定是野豬肉。”
“沒錯，沒錯，聶小滿，你吃這個眼前有沒有一種畫面，一只胖胖的豬，渾身是膘，我們筷子夾的，就是最好吃的那一段。”
“爺爺，我想起以前生產隊養的豬，那些豬在漫無邊際的田裏瘋跑，氣的莊稼人拿根棍子在後面追。一不小心就都跌倒在泥坑裏，豬掉進泥坑，特別興奮，人掉進泥坑反而特別生氣，這時候人就會喊：我要吃了你。”
明明不怎麽好笑的事，聶小滿這麽一講，就把爺爺逗得前仰後合：“小滿啊，這豬肉絕對的跑的最瘋的那一只身上的。”
“爺爺，這個青蛙。”
“哈哈，這可不是青蛙，這是牛蛙，你快嘗嘗，酸辣味的，不知道合口不合口。”
“香，好吃真好吃，生病的時候嘴裏沒味道就想著這一口，又紅又流油，絕了。”
葉景初：“哦對了，聶小滿，你好像要請我吃烤全羊，別忘了啊！”
聶小滿一囧：“那不是我當時不知道烤全羊的價格，沖動了沖動了。”
爺爺：“哈哈哈，你們兩個小饞貓，我已經叫葉超鹵了很多羊肉，小滿，走的時候帶上，放在陰涼地方，現在天氣好，能放幾天，不夠了我再給你送過去哈。”
“爺爺，你可對我太好了。”
“哦對了，小滿，你的獎金是寫了一篇建築學的論文是不是，我聽院裏一個工程師說，你對建築學有很深的造詣。”
“爺爺，那都是葉景初寫的，我就是在裏面添加了一點想法，不算什麽。”
“爺爺，小滿很謙虛的，我也聽幾個專家都表揚聶小滿，聶小滿添加的那幾個點，都是那篇文章成功的關鍵。”
爺爺滿意又驕傲：“小滿，你這麽謙虛也挺好的。爺爺吧就是考慮，景初這學期結束也大三了，該考慮未來的計劃了，你嘛對建築學也有研究，不如就兩個一起做學問，爺爺有個朋友，認識梧國國家建築學院的教授斯蒂文，這個教授在建築學領域的成就是世界第一。你們有這篇文章做鋪墊，可以去申請一下，老吳跟我保證了，你們兩個的水平據對能申請的上。”
聶小滿夾菜的手停了下來。
葉景初看聶小滿停下，也跟著停了下來，他不知道聶小滿為什麽停下來。
爺爺看著年輕人的反應，很睿智的打圓場：“哎，不急不急，我就是說著玩，還早呢，小滿你也才大一嘛。來來來，吃吃吃。有些事情可以開始考慮了嘛，但是也不用著急哈。”
聶小滿自然不想讓爺爺尷尬：“吃吃吃，爺爺，人生在世，及時行樂，有的吃當然要大快朵頤！今天跟爺爺吃飯，我太開心了。”
回學校的路上，聶小滿一直不說話，葉景初喜歡那種沈默。
聶小滿：“梧國的斯蒂文教授，我知道，學術成果的確是世界第一，如果能投身在他的名下，其實是很好的，做科研，選對一條路很關鍵，如果遇到一個好的老師，等於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
“小滿，你也心動了嗎？之前你拒絕了陳教授，堅持選擇農學，我還以為你也會在此拒絕這個機會。”
“我心動，的確，這個機會誰不心動，葉景初，你現在就開始寫簡歷吧，哦對了，還需要兩片學術文章對不對，如果有需要，我隨時可以給你支援，不過我的水平也很有限，除了之前給出的想法，我恐怕很難再有新的想法了。”
“小滿，你在說什麽？”
“這是個好機會，葉景初，我不想你放棄。”
“你的意思是，你不願意跟我一起。”
聶小滿後退兩步，街上的風有點涼涼的，吹的人頭腦清醒：“斯蒂文教授再頂級，對我來說也是隔了大山，我是農學院的學生。已經決定的方向，就不會改變。”
“小滿，其實，我一直都不懂，在這個選擇上，你為何如此執著。”葉景初在做選擇的時候，始終會考慮聶小滿的想法，而他發現，聶小滿並不會考慮他的情緒。聶小滿如果想讓他留下來，他必然放棄前程。他可以在國內尋覓別的老師，一樣可以做研究，只要能跟聶小滿一起。
“因為，初心。”在紅花農場，享受過蟲害消失的成就感以後，經歷過海外顛沛流離的聶小滿就想紮根土地，雖然她現在在城市求學，但她知道，將來，她漫長的人生還是會回歸農田。雖然她錯過了科研項目，但夯實基礎知識以後，她認識到廣闊的農田有的是她的翺翔空間。
“建築學需要接觸世界頂尖的大師。葉景初，我希望你抓住機會。”
“可是，我抓得住你嗎？”
“這不是一個話題。”
“聶小滿，你喜歡我嗎？”年輕的男孩子真誠發問，他不知道何來的勇氣，總覺得只要做好眼前，接下來就是靜待花開，可是今天，他突然覺得，心上人在嘗試將自己推遠。
誠然，聶小滿很清楚，他們的關系不一般，葉景初已經不是她生命中一個普通的過客。
可是，這個問題該怎麽回答。
說不喜歡，那是不可能的，但說喜歡，聶小滿又實在開不了口。
以前，在紅花農場，也有過這樣的時刻，一個男孩子願意為了她留在大山中，那時候聶小滿很決絕，因為他們之間就是“戰友”，“戰友”沒必要拖累“戰友”。
現在不一樣了，聶小滿產生了不應該讓葉景初失望的想法，聶小滿甚至想，如果葉景初就那麽離開了，她一定會想他。
如果身邊少了一個人，那一定很寂寞。
更多的惦念在心裏默默鋪開。
但聶小滿依然無法回答葉景初。
“明天中午有空嗎？我想帶你去一個地方。”
第二天兩人在女生宿舍樓下碰面。
聶小滿跳上葉景初的自行車，指了指後座，渾身瀟灑的跟他說：“上來吧，你不認路。”
自行車的後座很寬敞，那是對聶小滿來說，但對葉景初，就顯得有些局促了。
一夜沒睡的葉景初此刻並不感覺狹窄，反而是聶小滿帶著他，讓他有種安定的感覺。
如果聶小滿不喜歡自己的話，是不會這麽做的吧？
車子騎了很長一段距離，校園的輪廓漸漸不清晰了，他們來到了大片的田地。
聶小滿把車停好，從田地邊的路上隨意撿起了兩個草帽。
這裏似乎是農學院的實驗田，而這裏的草帽就像他們的更衣室一樣。
“你沒來過這裏吧？很多B大人都不知道有這麽一片風景。”
“面積還不小呢。”
“將來這片風景會搬出校區，所以現在你能看到它也算是緣分。”
多年以後，聶小滿入學的時候，B大已經沒有農學院實驗點了。農學院整體搬去了郊區。而實驗田更在遠郊，差不多已經不屬於首都的地界了。
“這裏？”
“這裏是農學院的實驗田，這邊是一號田，那邊是二號田。看上去是不是像一片草地？其實不然。草帽帶好跟著我來。”
聶小滿已經把褲腿往上卷了兩圈，露出纖細白嫩的腳踝。她看上去一點也不像一個農村來的姑娘，更不像在農場待過好多年的人，反而像一個城市裏的大家閨秀，十指不染陽春水的那種。
但外表是外表，聶小滿跳進田裏的時候英姿颯爽的勁兒又會讓人覺得她是個久經農田，很有經驗的農民。
深一腳淺一腳，葉景初跟著她，葉景初對稻田裏面的地形完全摸不著頭腦，他不知道聶小滿怎麽會那麽熟悉，走的那麽快，而自己為什麽舉步維艱。
“找到了。”聶小滿停了下來，對葉景初招招手。“你過來啊。”
葉景初三步並作兩步走到她身邊，泥巴已經淹沒了小腿，他蹲下來看聶小滿手指的位置。
“你知道雜交水稻嗎？那是袁老先生畢生的心血。”
“袁老先生？是你們專業的巨擘嗎？”
“沒錯，以後每一個鮮花國人都會知道他。不過這不是重點，重點是現在正是三系法雜交水稻成功推廣的熱火朝天的日子。”
葉景初聽不懂：“什麽叫三系法？”
聶小滿指了指眼前的那一稻：“你看這一株，她的母本叫野敗，野敗是最早的……怎麽說呢，祖先。袁老先生在田地裏也是這樣蹲著，就發現了它。”
“就這麽蹲著找嗎？”
“沒錯，就這麽一株一株的培育，然後一株一株的檢查。十年前，前輩就這樣趴在稻田裏，主要靠肉眼觀察，有時候還需要放大鏡的協助，畢竟那些花蕊實在太小了。就這樣頂著炎炎的烈日，在水稻田裏一蹲就是一整天，年覆一年日覆一日，終於被他發現了一個退化的雄蕊。水稻是雌雄同體的，雄蕊退化，就是一個具有單一功能的雌蕊了，那就可以作為雜交水稻的母本了。就是這個發現，改寫了歷史，從此以後就產生了雄性不育性水稻。那時候技術還不發達，想要把雄性不育系制作成種子，必須純手工制作。”
聶小滿把眼前的那一株水稻拔下來。
“就像這樣，先要割葉剝苞，然後授粉。因為種子太小了，不能戴著手套，還要一邊做一邊仔細的觀察。”
聶小滿把葉子打開，苞剝出來，然後對它進行手動輔助授粉，葉景初也學著聶小滿的樣子，拔了一顆下來，割葉倒不難，剝苞也勉強可以，但在授粉的時候卻不小心刺傷了自己。
聶小滿看到，立即放下了手中的水稻，幫葉景初止血。
雙手相觸碰的一瞬間，兩個年輕人的心都咯噔了一下。
聶小滿知道自己的首要任務是止血，便心無旁騖的幫他按起了手指。
“放著我來就好。你聽聽便是了。”
而葉景初的心久久不能平靜，這麽一雙纖細的手，為何做起人工輔助授粉的時候這麽靈活呢？
“你別看到綠葉郁郁蔥蔥的特別好看，但稻葉上的毛齒就像鋸子一樣，會割人，好在這裏只是毛細血管的末端，按壓一會兒就沒事了。”
聶小滿松開手，果然，血止住了。
聶小滿繼續拿起剛剛做完一半的授粉，把它弄完，再把已經授好粉的植株放進旁邊一個花盆裏。
“這樣人工授粉就完成了，旁邊這些花盆裏都是之前做好的，有些已經發芽了。”聶小滿選了一盆，拿起來：“走，咱們繼續走。”
葉景初繼續跟著她，每當他們兩個距離拉開一大段的時候，聶小滿就會停下來等等他。
終於，他們走到了另外一片區域，聶小滿說“這裏是我們的二號實驗田，當我們第一次收到種子的時候，岳院長就已經開始研究怎麽讓種子變多，怎麽讓它的繁育性變強，因為水稻畢竟是一代一代的嘛，過了幾代以後母本的優勢都會沒有了。這個田裏有各種方法孕育出來的新的類型，不過我們的研發成果並沒有進展，我們總結了失敗的經驗，告訴袁老先生。當年他發現了雄性不育系，就像我剛才那樣一粒一粒的制種，做了上百個種子，這是他的科研成果，可是他一點也沒有自私的據為己有，反而把那些種子發遍全國，研究所、農田、還有咱們B大這樣的大學，為的就是讓更多的人能夠繼續研究下去。”
“剛才我看你做一個都很覆雜，他做了那麽多，辛苦可想而知。”
“沒錯，而且這個活兒還要頂著烈日，在一天最熱的時候做效果才好，袁老先生的田比首都溫度高多了。”
葉景初聽著，產生了強烈的敬畏之心。
“聽說袁老先生那邊已經開始搞兩系法了，比三系法要更簡單一點，三系法畝產最多能到800斤，兩系法應該還能在這個基礎上再加倍。”
葉景初看的聶小滿的臉上在閃光，說起這個話題她就興奮不已，“雖然岳院長這裏的研究毫無進展，但是我們這些失敗的研究而總結經驗也是很寶貴的，最近聽說袁老先生傳出了捷報，兩系法也有進展了。”
聶小滿好像就跟自己做出了研究成果一樣開心。
“不過這些都跟我沒關系，全是老一輩的科研人員的研究成果。但是我相信有了這些研究成果，我們新一代的這些人就能站在巨人的肩膀上。站得更高，看得更遠，能做的事情也更寬廣。”
聶小滿把剛剛選好的那個花盆的土掏出來，種在了二號實驗田的區域內，並拿出紙筆做好標記，“也許我今天埋下的種子，日後就會成為了不起的新發現。以後我們不僅要吃得飽，還要吃得好。”
葉景初沈默了，久久說不出話。
兩個人走出試驗田。聶小滿摘下了草帽，額角的汗珠像瀑布一般沿著臉頰流下來。
在小滿伸手想要去擦的時候，葉景初先一步，用他的白襯衫袖口幫聶小滿擦了。
這種親密無間的舉動才讓他感覺聶小滿是他眼前真實存在的人。
純棉的襯衫很吸汗，但葉景初搭在她肩頭的胳膊，卻遲遲沒有放下來。
聶小滿輕輕地擡起頭。她看到那個男生正在註視著她。欲言又止。
“我只是想帶你了解一下我的專業。”女孩的聲音很輕很柔。
這是一個有如此大愛的女孩，但葉景初一直用狹隘的心誤解了她。葉景初曾經的小心思只是將她據為己有，不惜讓她放棄自己熱愛的田地，陪著他去學建築，甚至還大言不慚的問她喜不喜歡自己。
相比之下自己是多麽的狹隘啊，聶小滿喜歡自己又怎樣呢？面對熱愛的專業，她絕對不會輕易放棄，這是她與眾不同的地方。
而葉景初自己甚至也曾經想過，如果聶小滿說一句喜歡，說一句希望他陪在她身邊，他就可以放棄自己的專業。這又是多麽不得要領的想法啊。
當年自己為什麽選擇建築學呢？還不是因為聶小滿信裏的問題，一個問題，才讓他找到了自己感興趣的學習方向並為之努力，終於他走入了B大建築系，現在更有機會在世界前列的名師門下學習。為了小愛放棄這個，反而會辜負了聶小滿。
無數的思緒在葉景初心中澎湃洶湧。
聶小滿不知道葉景初在想什麽，她只知道他的手搭在她的肩膀上，輕柔溫暖。他的眼神透露出無限的支持與理解。
她知道，她說的，他聽懂了。
忽然，雙肩被緊緊擁住。
葉景初抱的很用力。
聶小滿幾乎要不能呼吸了，可是葉景初也很體貼，沒有讓她是真的不能呼吸。
男孩子的氣息很幹凈。
很久很久，聶小滿終於習慣了這個擁抱。
她擡起手臂，慢慢的圈住男生。
男生有些訝異，短暫緊張，隨後便松弛下來，享受擁抱。
“葉景初，所以昨天你的問題……”
“小滿。”葉景初不讓她說了。
“嗯？”
“等我，可能會有點久。”
“好。我等你。”
稻田地，烈日下，一諾千金。
那之後，他們再不提這個話題。
每天在圖書館裏，葉景初寫論文，聶小滿覆習課本。
沒課就坐在圖書館裏，有時候一個人，有時候另一個人，有時候兩人一起。
葉景初遇到問題還是會參考聶小滿的意見，聶小滿有時候也拿一些水稻最新研究進展的消息給葉景初看。
“想好了嗎？以後你也要研究水稻嗎？”
“我恐怕不行，這不僅需要腦子，還是個體力活。我在尋找別的研究方向，還不急。”
之前聶小滿錯過的課題，葉景初當時並不知道意味著什麽，現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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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就放走才幾個小時, 小姑娘就大變樣了。
聶小滿精神飽滿，葉景初也不輸。
“你睡覺了嗎？睡了，時間都用在睡覺上了, 所以沒像你那麽漂亮。”
“睡好了，比沒精神的時候好看。”
“真的還是擡舉我？”
“真的。”
“那我以後好好睡覺，讓自己更精神點。”
“嗯，放心，我也會好好睡覺，讓自己年輕點。”
走到運動場，已經人滿為患了, “怎麽這麽多人？”
“場館比較小，而且，最近很多小朋友開始學習跆拳道, 來一個小朋友就要來兩個家長一個教練, 人數自然不少。”
“跆拳道這時候就興起了啊？”
“首都學生比較多, 國內大部分地方還是只有職業隊員。”
“那哥哥要跟這些小朋友同臺競技了？”
“有可能，不知道谷雨同志能不能頂得住這麽大的壓力。”
“噗嗤。”這個玩笑好好笑。
“您好，請出席一下工作證。”
“工作證？沒有, 我們是運動員家屬？”
“運動員家屬？不好意思，沒有證件不能進場。家屬也不行，人很多，請體諒一下，下一個。”
聶小滿看看葉景初，葉景初也看看聶小滿，本來葉景初得到的消息是可以進場觀看比賽的，但是無奈來的人太多，參賽選手也太多，會場臨時取消了觀眾入場。
聶小滿著急了，這是哥哥第一次參加比賽，可不能錯過。葉景初去給家裏打電話了，“也許體委的人能給我們送兩張工作證過來。”電話很有效，兩個人靠邊等著。
“這位同志，不是跟你說過了嗎？沒有證件不能入場，你擋在這裏，把通道都堵住了，影響了入口秩序。你是大學生吧？我看你還是B大的，那應該素質很高，怎麽能做這種事呢？”
做這種事是什麽意思，聽起來像是真擾亂了秩序一樣：“葉景初，我們站外面吧。”
聶小滿想，反正等會兒工作證就送出來，到時候再進來也不遲。
“同志，你怎麽還不走呢？”
“我為什麽要走？同志，那麽多人進場你不去管，你管一個站在角落的無關人士幹什麽？”
那女的被噎著，氣轉而集中在聶小滿的態度上來：“你這個人怎麽說話呢？我也是為了維持會場的秩序，你這個同志怎麽回事。”
“你趕緊去維持會場的秩序吧，別在這裏給我找麻煩了。”聶小滿決定還擊，那就絕對不能在嘴皮子上落下風。
葉景初小聲，“小滿，工作證馬上就送出來，咱們不用在意她。”
“嗯。”聶小滿反正沒損失，主動往遠處又走了一步。
“你這個同志是不是聽不懂話？你進不去你就別在這裏擋著路好不好？還有你，這個男同志，你們兩個悄悄說什麽呢？是不是說我的壞話呢？還穿著B大的校服呢，一點天之驕子的素質都沒有。”
這個架吵得真是莫名其妙。
“小姑娘，你是跆拳道選手是不是？沒有工作證很正常啊，我們都沒有工作證的，千裏迢迢來參加選拔，不讓我們進，哎喲，我們投訴無門啊！”
聶小滿疑惑了，這真奇了，看門的女人一直無理取鬧，看來攔的人不止她一個，還有很多明明是來參加選拔的，也被她攔在門外，難怪這個入口的人越來越多。
“怎麽回事？”聶小滿看看葉景初：“她故意的？動機是什麽？”
葉景初仔細觀察，沒想明白。
“別擠了別擠了，進去也選不上，都別浪費時間了。”
“同志，你怎麽知道選不上，這是公平選拔，為什麽不讓我們進去。”聶小滿開始打抱不平，要是攔她一個人也就算了，問題是選手都攔，這下不管閑事她還真忍不住。
“怎麽又是你？難不成你是選手？你剛才不是說你是選手家屬嗎？你家屬既然已經進去了，你就別在這裏礙眼了，沒進去的趁早回去吧，名額早都滿了。”
聶小滿：“……”陰間語言。
“混賬！說什麽瘋話呢！”內場走出來一個工作人員，看上去十分老道，他先掃視一圈，看到葉景初和聶小滿，將工作證送上：“不好意思，來晚了，兩位快請進。”
門口的女人：“！他們是什麽人？”
“是我們的客人。”
葉景初：“周伯伯，這個工作人員說選手也不讓進，還說名額滿了，這是怎麽回事？我聽他們說他們都是報了名的。”
周伯伯眼睛瞪圓：“你在胡說些什麽？小葉，我想這中間有什麽誤會，跆拳道這兩年確實比較流行，很多人學習，我們今天人手也確實不夠，但是選拔肯定是公平的，這也是給我們首都跆拳道協會選拔運動員啊。等會我會讓他們都進去的，放心吧。”
女人：“周主任，不行啊，再放進去今天就弄不完了，你們五點還要參加飯局呢。”
周主任氣的狠狠拍擊身前的扶手桿：“你說的什麽混賬話！”
“哇！大家都聽到了吧，這個女人把這門口，竟然是為了讓領導趕飯局，太忠心了，跟狗一樣。”聶小滿對眾人說：“如果說我剛才沒能進去，是因為沒有工作證，她還算愛崗敬業按規矩行事，現在參賽選手被攔在門外的理由竟然是領導要按時吃飯，大開眼界大開眼界啊！”
這位女同志怎麽說話這麽狠，周主任礙於葉景初的情面也不好忤逆，“這位同志，你說的對，吃飯哪裏有選拔運動員重要，今天所有報名選手一定會得到比賽機會，我們就算不吃飯不喝水也會把所有人的分數給定下來。”
“那位女同志思想有問題，犯了這麽大的錯誤，浪費了這麽多的時間，該怎麽辦呢？魯迅先生說了，浪費別人的時間等於謀財害命，這位工作人員犯了這麽大的錯誤，該怎麽懲罰呢？”
“你說的沒錯，我會按體育局相關規定對他進行懲罰，扣三個月工資是沒問題的了。”
門外無法進場的人群開始拍手歡呼。看來，這也是眾人的呼聲，周主任心裏松了一口氣。
周主任安撫大家的情緒：“對不起，大家稍安勿躁，我們按排隊順序入場，放心，所有人今天都能參加選拔，能者一定能選上。”
那女人：“周主任，你真要罰我啊！冤枉啊。”
周主任：“你還敢喊冤，我看你要站在門口，對每個人說一聲對不起才夠！”
對不起就不聽了，聶小滿也排隊進場。
“葉景初，你笑什麽，是不是覺得我喜歡多管閑事。”
“我就是覺得吧，你還挺有正義感的，本來我是托關系跟人要工作證的，站在你邊上有點自慚形穢。”
“你有什麽自慚形穢的，你只是要工作證，還是按規矩行事，明明可以讓那個周叔叔來請你進去卻沒這麽做。很像蓮藕。”
“呵呵，你這個比喻，”真叫葉景初哭笑不得。“哎，你說你替天行道，怕不怕那個被罰的人打擊報覆？我其實不只是說這一件事，之前你寫給我的信，在紅花農場，還有在聶家村，你好像一直都是這個脾氣。”葉景初還沒說，當年和聶小滿重逢的時候，營沛白還在派出所看到聶小滿跟人當街起爭執呢。聶小滿這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格，他很欣賞，但有的時候，葉景初還是希望聶小滿能懂得保護自己。
“怕有什麽用？這個世界就是這樣，越弱越容易被欺負，他自狠來他自惡，我自真氣一口足。”
葉景初：“……”
“以不變才能應萬變。”
葉景初默念，好吧，以後有我陪你，你要出風頭便出風頭。你行你先上，不行也有我頂著。
兩個人找到座位坐下，剛好沒有錯過聶谷雨的比賽，聶谷雨的太極一到八章動作標準，優雅，孔武有力，讓聶小滿忍不住不停地鼓掌叫好：“我哥厲害吧，我哥很兇的，我哥超強。”
葉景初：聶家人是不是都這麽無敵自信，要不然一個履歷空白的人怎麽會選擇去當運動員，不過，履歷空白不是因為犯過錯，而是因為他真正的經歷是常人沒有的。體育局的叔叔本來也有點猶豫，這種沒有檔案的人到底能不能參選體育隊員呢？因為葉司令孫子的囑托，他硬是翻遍了館藏檔案，終於找出兩名經歷類似的國家運動員。這兩個人還獲得了世界級比賽的冠軍，這讓體育局的那位叔叔下定決心，招徠聶谷雨進入隊伍。
跆拳道本來就源自棒國，聶谷雨這種正統打法比出棒學習過的人更加合規標準，就算他不想，國家也應該把他當人才儲備。
而聶小滿不知道這中間的一切，她看著道場上的哥哥，那就是一個屬於跆拳道的天才，他腳下的面積，就是世界跆拳道的中心。
聶小滿回學校的時候，小米微丸的項目已經啟動了。既然沒趕上，那不然就索性放棄了，調整好狀態，再出發。
從那以後，每天清晨，操場上都能看到聶小滿跑步的身影，五公裏配速5.5分鐘，聶小滿並不覺得疲憊，葉景初一開始信誓旦旦要陪她，後來發現自己那裏趕得上她。原來前段時間她大病一場，虛弱的樣子其實只是假象，又或者是難得一遇的機遇，讓他終於能夠轉換角色照顧她。
葉景初有時候來，有時候太忙了就不來，但聶小滿必然在，只要不下雨，聶小滿跑完全程也不過半小時，有時候下午她還會去游泳，再也不是兩點一線的生活。
這麽過著，聶小滿應付課內知識已經是輕而易舉了，她同時學習大二大三的課程其實並不辛苦，以前她費盡心機想要做更多，經過這次生病，她的思想變化了。
農學，不是一蹴而就的，那些農學家培育種子也要經過春種秋收的等待，以前聶小滿心急，是因為雖然原主才二十出頭，但自己已經不年輕了，但這一次，醫生的話是鬼門關前走一遭，聶小滿也確實暫短昏迷不醒，這給她敲響了警鐘。
這一世本就是被恩賜的第二次生命，怎麽能不愛惜呢？岳院長雖然不知道自己的這些真相，但他的話言猶在耳：“一口氣吃不成個大胖子，做科研切不可操之過急。”
所以當葉景初叫她幫他修改一篇論文的時候，聶小滿也欣然答應了，兩個人討論了很久，聶小滿裝了計時器，“該游泳了。”
“走，一起去。”
繼續討論。
“該吃晚飯了。”
“走，一起去。”
繼續討論。
“該睡覺了。”
“我送你回宿舍。”
就這麽過了一段時間，一篇完整的論文誕生了，《覆刻歷史風貌建築的幾點思考》。
聶小滿很喜歡這個標題，如果項目能實施，他們將首先在首都看到代表著國內標志性建築的微縮景觀，說不定還真能弄出個主題公園來。
葉景初在作者欄裏面填了聶小滿的名字，聶小滿一開始不知道這件事，直到論文發表，首都建築院的工程師聯系了聶小滿，他有很多疑問要向聶小滿請教，這一來二去的，工程師對聶小滿的建築學造詣大為賞識。
工程師聯系了B大建築院的陳教授，對他培養的人才大為誇讚，陳教授一開始雲裏霧裏，聽了工程師的敘述，才解釋清楚了聶小滿這個被她錯過的才女其實是農學院學生的來龍去脈。
工程師大為遺憾：“陳教授，我認為你還可以爭取一下，第一作者不是葉司令的孫子嗎？你要不要通過他試試看？”
陳教授想了想，這個提議似乎值得一試。
聶小滿又向專業課老師討了一份歷年試卷，一邊抄寫一邊做，大功告成。看看時間，竟然才只用了大半個早上，葉景初提前等在圖書館門口，今天是他們約定去葉家的日子。
“我爺爺聽說你要來，一大早就叫葉超叔買菜去了，他說最新鮮的鮭魚，現殺的活雞，還沒跑停的野豬肉，池塘邊的牛蛙。”
“哈哈哈，爺爺可真逗。”
“爺爺，我來看你了。”聶小滿進了門：“聽景初說要吃什麽你都想好了，我就買了些茶葉，也不知道爺爺你喜歡不喜歡。”
葉景初：“小滿又拿獎金了，這是她用獎金給你買的。”
“哎喲喲喲，好孩子，跟你說了來就來，還買什麽東西，上次你去霓虹國也是，跑那麽遠，回來還要給我帶東西，累壞了吧，聽說你生病，我都擔心死了，我跟景初說了，不給我照顧好，不準回來，來來來我看看，這精神多了。”
“爺爺，我已經完全好了，多謝景初照顧我，還有葉超叔叔那段時間一直給我做飯，爺爺聽說你那段時間也感冒了，現在好點了嗎？”
“好了好了，我要去醫院，景初這小子不讓我去，他說怕什麽交叉傳染，哎，這臭孩子。算了不說了，快吸收，葉超做了好東西，咱們來吃。”
“這魚好新鮮，現撈的吧。”
“我一大早叫葉超去買的第一批，回來的時候還活蹦亂跳呢。”
“這雞好嫩，是野生的吧，黃毛雞？”
“沒錯沒錯，好吃吧，我跟葉超說了，不是活雞別帶回來，無奈我們都不會殺雞，他還是叫人殺好了，稍微不新鮮了點，小滿，你不嫌棄吧。”
“怎麽會爺爺，這已經很新鮮了，啊，這豬肉，肥而不膩，肉質飽滿，一定是野豬肉。”
“沒錯，沒錯，聶小滿，你吃這個眼前有沒有一種畫面，一只胖胖的豬，渾身是膘，我們筷子夾的，就是最好吃的那一段。”
“爺爺，我想起以前生產隊養的豬，那些豬在漫無邊際的田裏瘋跑，氣的莊稼人拿根棍子在後面追。一不小心就都跌倒在泥坑裏，豬掉進泥坑，特別興奮，人掉進泥坑反而特別生氣，這時候人就會喊：我要吃了你。”
明明不怎麽好笑的事，聶小滿這麽一講，就把爺爺逗得前仰後合：“小滿啊，這豬肉絕對的跑的最瘋的那一只身上的。”
“爺爺，這個青蛙。”
“哈哈，這可不是青蛙，這是牛蛙，你快嘗嘗，酸辣味的，不知道合口不合口。”
“香，好吃真好吃，生病的時候嘴裏沒味道就想著這一口，又紅又流油，絕了。”
葉景初：“哦對了，聶小滿，你好像要請我吃烤全羊，別忘了啊！”
聶小滿一囧：“那不是我當時不知道烤全羊的價格，沖動了沖動了。”
爺爺：“哈哈哈，你們兩個小饞貓，我已經叫葉超鹵了很多羊肉，小滿，走的時候帶上，放在陰涼地方，現在天氣好，能放幾天，不夠了我再給你送過去哈。”
“爺爺，你可對我太好了。”
“哦對了，小滿，你的獎金是寫了一篇建築學的論文是不是，我聽院裏一個工程師說，你對建築學有很深的造詣。”
“爺爺，那都是葉景初寫的，我就是在裏面添加了一點想法，不算什麽。”
“爺爺，小滿很謙虛的，我也聽幾個專家都表揚聶小滿，聶小滿添加的那幾個點，都是那篇文章成功的關鍵。”
爺爺滿意又驕傲：“小滿，你這麽謙虛也挺好的。爺爺吧就是考慮，景初這學期結束也大三了，該考慮未來的計劃了，你嘛對建築學也有研究，不如就兩個一起做學問，爺爺有個朋友，認識梧國國家建築學院的教授斯蒂文，這個教授在建築學領域的成就是世界第一。你們有這篇文章做鋪墊，可以去申請一下，老吳跟我保證了，你們兩個的水平據對能申請的上。”
聶小滿夾菜的手停了下來。
葉景初看聶小滿停下，也跟著停了下來，他不知道聶小滿為什麽停下來。
爺爺看著年輕人的反應，很睿智的打圓場：“哎，不急不急，我就是說著玩，還早呢，小滿你也才大一嘛。來來來，吃吃吃。有些事情可以開始考慮了嘛，但是也不用著急哈。”
聶小滿自然不想讓爺爺尷尬：“吃吃吃，爺爺，人生在世，及時行樂，有的吃當然要大快朵頤！今天跟爺爺吃飯，我太開心了。”
回學校的路上，聶小滿一直不說話，葉景初喜歡那種沈默。
聶小滿：“梧國的斯蒂文教授，我知道，學術成果的確是世界第一，如果能投身在他的名下，其實是很好的，做科研，選對一條路很關鍵，如果遇到一個好的老師，等於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
“小滿，你也心動了嗎？之前你拒絕了陳教授，堅持選擇農學，我還以為你也會在此拒絕這個機會。”
“我心動，的確，這個機會誰不心動，葉景初，你現在就開始寫簡歷吧，哦對了，還需要兩片學術文章對不對，如果有需要，我隨時可以給你支援，不過我的水平也很有限，除了之前給出的想法，我恐怕很難再有新的想法了。”
“小滿，你在說什麽？”
“這是個好機會，葉景初，我不想你放棄。”
“你的意思是，你不願意跟我一起。”
聶小滿後退兩步，街上的風有點涼涼的，吹的人頭腦清醒：“斯蒂文教授再頂級，對我來說也是隔了大山，我是農學院的學生。已經決定的方向，就不會改變。”
“小滿，其實，我一直都不懂，在這個選擇上，你為何如此執著。”葉景初在做選擇的時候，始終會考慮聶小滿的想法，而他發現，聶小滿並不會考慮他的情緒。聶小滿如果想讓他留下來，他必然放棄前程。他可以在國內尋覓別的老師，一樣可以做研究，只要能跟聶小滿一起。
“因為，初心。”在紅花農場，享受過蟲害消失的成就感以後，經歷過海外顛沛流離的聶小滿就想紮根土地，雖然她現在在城市求學，但她知道，將來，她漫長的人生還是會回歸農田。雖然她錯過了科研項目，但夯實基礎知識以後，她認識到廣闊的農田有的是她的翺翔空間。
“建築學需要接觸世界頂尖的大師。葉景初，我希望你抓住機會。”
“可是，我抓得住你嗎？”
“這不是一個話題。”
“聶小滿，你喜歡我嗎？”年輕的男孩子真誠發問，他不知道何來的勇氣，總覺得只要做好眼前，接下來就是靜待花開，可是今天，他突然覺得，心上人在嘗試將自己推遠。
誠然，聶小滿很清楚，他們的關系不一般，葉景初已經不是她生命中一個普通的過客。
可是，這個問題該怎麽回答。
說不喜歡，那是不可能的，但說喜歡，聶小滿又實在開不了口。
以前，在紅花農場，也有過這樣的時刻，一個男孩子願意為了她留在大山中，那時候聶小滿很決絕，因為他們之間就是“戰友”，“戰友”沒必要拖累“戰友”。
現在不一樣了，聶小滿產生了不應該讓葉景初失望的想法，聶小滿甚至想，如果葉景初就那麽離開了，她一定會想他。
如果身邊少了一個人，那一定很寂寞。
更多的惦念在心裏默默鋪開。
但聶小滿依然無法回答葉景初。
“明天中午有空嗎？我想帶你去一個地方。”
第二天兩人在女生宿舍樓下碰面。
聶小滿跳上葉景初的自行車，指了指後座，渾身瀟灑的跟他說：“上來吧，你不認路。”
自行車的後座很寬敞，那是對聶小滿來說，但對葉景初，就顯得有些局促了。
一夜沒睡的葉景初此刻並不感覺狹窄，反而是聶小滿帶著他，讓他有種安定的感覺。
如果聶小滿不喜歡自己的話，是不會這麽做的吧？
車子騎了很長一段距離，校園的輪廓漸漸不清晰了，他們來到了大片的田地。
聶小滿把車停好，從田地邊的路上隨意撿起了兩個草帽。
這裏似乎是農學院的實驗田，而這裏的草帽就像他們的更衣室一樣。
“你沒來過這裏吧？很多B大人都不知道有這麽一片風景。”
“面積還不小呢。”
“將來這片風景會搬出校區，所以現在你能看到它也算是緣分。”
多年以後，聶小滿入學的時候，B大已經沒有農學院實驗點了。農學院整體搬去了郊區。而實驗田更在遠郊，差不多已經不屬於首都的地界了。
“這裏？”
“這裏是農學院的實驗田，這邊是一號田，那邊是二號田。看上去是不是像一片草地？其實不然。草帽帶好跟著我來。”
聶小滿已經把褲腿往上卷了兩圈，露出纖細白嫩的腳踝。她看上去一點也不像一個農村來的姑娘，更不像在農場待過好多年的人，反而像一個城市裏的大家閨秀，十指不染陽春水的那種。
但外表是外表，聶小滿跳進田裏的時候英姿颯爽的勁兒又會讓人覺得她是個久經農田，很有經驗的農民。
深一腳淺一腳，葉景初跟著她，葉景初對稻田裏面的地形完全摸不著頭腦，他不知道聶小滿怎麽會那麽熟悉，走的那麽快，而自己為什麽舉步維艱。
“找到了。”聶小滿停了下來，對葉景初招招手。“你過來啊。”
葉景初三步並作兩步走到她身邊，泥巴已經淹沒了小腿，他蹲下來看聶小滿手指的位置。
“你知道雜交水稻嗎？那是袁老先生畢生的心血。”
“袁老先生？是你們專業的巨擘嗎？”
“沒錯，以後每一個鮮花國人都會知道他。不過這不是重點，重點是現在正是三系法雜交水稻成功推廣的熱火朝天的日子。”
葉景初聽不懂：“什麽叫三系法？”
聶小滿指了指眼前的那一稻：“你看這一株，她的母本叫野敗，野敗是最早的……怎麽說呢，祖先。袁老先生在田地裏也是這樣蹲著，就發現了它。”
“就這麽蹲著找嗎？”
“沒錯，就這麽一株一株的培育，然後一株一株的檢查。十年前，前輩就這樣趴在稻田裏，主要靠肉眼觀察，有時候還需要放大鏡的協助，畢竟那些花蕊實在太小了。就這樣頂著炎炎的烈日，在水稻田裏一蹲就是一整天，年覆一年日覆一日，終於被他發現了一個退化的雄蕊。水稻是雌雄同體的，雄蕊退化，就是一個具有單一功能的雌蕊了，那就可以作為雜交水稻的母本了。就是這個發現，改寫了歷史，從此以後就產生了雄性不育性水稻。那時候技術還不發達，想要把雄性不育系制作成種子，必須純手工制作。”
聶小滿把眼前的那一株水稻拔下來。
“就像這樣，先要割葉剝苞，然後授粉。因為種子太小了，不能戴著手套，還要一邊做一邊仔細的觀察。”
聶小滿把葉子打開，苞剝出來，然後對它進行手動輔助授粉，葉景初也學著聶小滿的樣子，拔了一顆下來，割葉倒不難，剝苞也勉強可以，但在授粉的時候卻不小心刺傷了自己。
聶小滿看到，立即放下了手中的水稻，幫葉景初止血。
雙手相觸碰的一瞬間，兩個年輕人的心都咯噔了一下。
聶小滿知道自己的首要任務是止血，便心無旁騖的幫他按起了手指。
“放著我來就好。你聽聽便是了。”
而葉景初的心久久不能平靜，這麽一雙纖細的手，為何做起人工輔助授粉的時候這麽靈活呢？
“你別看到綠葉郁郁蔥蔥的特別好看，但稻葉上的毛齒就像鋸子一樣，會割人，好在這裏只是毛細血管的末端，按壓一會兒就沒事了。”
聶小滿松開手，果然，血止住了。
聶小滿繼續拿起剛剛做完一半的授粉，把它弄完，再把已經授好粉的植株放進旁邊一個花盆裏。
“這樣人工授粉就完成了，旁邊這些花盆裏都是之前做好的，有些已經發芽了。”聶小滿選了一盆，拿起來：“走，咱們繼續走。”
葉景初繼續跟著她，每當他們兩個距離拉開一大段的時候，聶小滿就會停下來等等他。
終於，他們走到了另外一片區域，聶小滿說“這裏是我們的二號實驗田，當我們第一次收到種子的時候，岳院長就已經開始研究怎麽讓種子變多，怎麽讓它的繁育性變強，因為水稻畢竟是一代一代的嘛，過了幾代以後母本的優勢都會沒有了。這個田裏有各種方法孕育出來的新的類型，不過我們的研發成果並沒有進展，我們總結了失敗的經驗，告訴袁老先生。當年他發現了雄性不育系，就像我剛才那樣一粒一粒的制種，做了上百個種子，這是他的科研成果，可是他一點也沒有自私的據為己有，反而把那些種子發遍全國，研究所、農田、還有咱們B大這樣的大學，為的就是讓更多的人能夠繼續研究下去。”
“剛才我看你做一個都很覆雜，他做了那麽多，辛苦可想而知。”
“沒錯，而且這個活兒還要頂著烈日，在一天最熱的時候做效果才好，袁老先生的田比首都溫度高多了。”
葉景初聽著，產生了強烈的敬畏之心。
“聽說袁老先生那邊已經開始搞兩系法了，比三系法要更簡單一點，三系法畝產最多能到800斤，兩系法應該還能在這個基礎上再加倍。”
葉景初看的聶小滿的臉上在閃光，說起這個話題她就興奮不已，“雖然岳院長這裏的研究毫無進展，但是我們這些失敗的研究而總結經驗也是很寶貴的，最近聽說袁老先生傳出了捷報，兩系法也有進展了。”
聶小滿好像就跟自己做出了研究成果一樣開心。
“不過這些都跟我沒關系，全是老一輩的科研人員的研究成果。但是我相信有了這些研究成果，我們新一代的這些人就能站在巨人的肩膀上。站得更高，看得更遠，能做的事情也更寬廣。”
聶小滿把剛剛選好的那個花盆的土掏出來，種在了二號實驗田的區域內，並拿出紙筆做好標記，“也許我今天埋下的種子，日後就會成為了不起的新發現。以後我們不僅要吃得飽，還要吃得好。”
葉景初沈默了，久久說不出話。
兩個人走出試驗田。聶小滿摘下了草帽，額角的汗珠像瀑布一般沿著臉頰流下來。
在小滿伸手想要去擦的時候，葉景初先一步，用他的白襯衫袖口幫聶小滿擦了。
這種親密無間的舉動才讓他感覺聶小滿是他眼前真實存在的人。
純棉的襯衫很吸汗，但葉景初搭在她肩頭的胳膊，卻遲遲沒有放下來。
聶小滿輕輕地擡起頭。她看到那個男生正在註視著她。欲言又止。
“我只是想帶你了解一下我的專業。”女孩的聲音很輕很柔。
這是一個有如此大愛的女孩，但葉景初一直用狹隘的心誤解了她。葉景初曾經的小心思只是將她據為己有，不惜讓她放棄自己熱愛的田地，陪著他去學建築，甚至還大言不慚的問她喜不喜歡自己。
相比之下自己是多麽的狹隘啊，聶小滿喜歡自己又怎樣呢？面對熱愛的專業，她絕對不會輕易放棄，這是她與眾不同的地方。
而葉景初自己甚至也曾經想過，如果聶小滿說一句喜歡，說一句希望他陪在她身邊，他就可以放棄自己的專業。這又是多麽不得要領的想法啊。
當年自己為什麽選擇建築學呢？還不是因為聶小滿信裏的問題，一個問題，才讓他找到了自己感興趣的學習方向並為之努力，終於他走入了B大建築系，現在更有機會在世界前列的名師門下學習。為了小愛放棄這個，反而會辜負了聶小滿。
無數的思緒在葉景初心中澎湃洶湧。
聶小滿不知道葉景初在想什麽，她只知道他的手搭在她的肩膀上，輕柔溫暖。他的眼神透露出無限的支持與理解。
她知道，她說的，他聽懂了。
忽然，雙肩被緊緊擁住。
葉景初抱的很用力。
聶小滿幾乎要不能呼吸了，可是葉景初也很體貼，沒有讓她是真的不能呼吸。
男孩子的氣息很幹凈。
很久很久，聶小滿終於習慣了這個擁抱。
她擡起手臂，慢慢的圈住男生。
男生有些訝異，短暫緊張，隨後便松弛下來，享受擁抱。
“葉景初，所以昨天你的問題……”
“小滿。”葉景初不讓她說了。
“嗯？”
“等我，可能會有點久。”
“好。我等你。”
稻田地，烈日下，一諾千金。
那之後，他們再不提這個話題。
每天在圖書館裏，葉景初寫論文，聶小滿覆習課本。
沒課就坐在圖書館裏，有時候一個人，有時候另一個人，有時候兩人一起。
葉景初遇到問題還是會參考聶小滿的意見，聶小滿有時候也拿一些水稻最新研究進展的消息給葉景初看。
“想好了嗎？以後你也要研究水稻嗎？”
“我恐怕不行，這不僅需要腦子，還是個體力活。我在尋找別的研究方向，還不急。”
之前聶小滿錯過的課題，葉景初當時並不知道意味著什麽，現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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